墓誌銘集
俗話說人死留名,豹死留皮。留名的方式,除了立德、立功、立言這三件不朽盛事之外,還有個辦法,那就是留下墓誌銘。 中國傳統的墓誌銘,都是記述生平再大大地歌功頌德一番,洋洋灑灑一大篇,必須單獨立一塊碑才刻得下。西方的墓誌銘通常很短,從一行到十幾行都有,刻在墓碑上不會太擁擠,而且一固了然。墓誌銘的內容通常為死者本人先擬定或後人追述,有些也引用現成章句。寥寥數語就此成為一個人的蓋棺定論。
古今名人大都有留下精彩的墓誌銘為後人傳頌,其中又以愛舞文弄墨的文學家最好此道。在英國西敏寺的墓園走一圈,除了憑弔古人,更可藉著一篇篇墓誌銘,超越時空及天人之隔與古人對話,是個相當有啟發性的體驗。
莎士比亞
William Shakespeare Holy Triniry Church; Stratford-upon-Avon, England) Good friend for Jesus sake forbear, To dig the dust enclosed here! Blest be the man that spares these stones, And curst be he that moves my bones. 威廉莎士比亞 好友,看在主耶穌面上,請勿 挖掘封藏於此的塵土! 放過這些石頭的人將得祝福, 移動我的骨頭的人將受詛咒。 莎士比亞,一五六四年出生於英國的史特拉褔市(Stratford-upon-Avon),父親John是個皮匠,家境小康。莎士比亞後來去倫敦發展,加入劇團當演員,同時也開始編寫劇本。他的劇團逐漸闖出名號,而貴族圈的劇作家雖然對這位演員出身的同行頗看不順眼,卻也無可奈何。詹姆士國王(King Jams I )入主倫敦後,開始資助莎士比亞的劇團,劇團名稱也改為The King’s Men。 莎士比亞創作頗豐,有幾首長詩、一百五十四首十四行詩,及三十六齣半戲劇,包括悲劇、喜劇和歷史劇。其中最膾炙人口的四大悲劇是《哈姆雷特》(Hamlet)、《為克白》(Macbeth)、《李爾王》(Kingg Lear)與《奧泰羅》(Othello)。 莎翁葬在家鄉史特拉褔市的三一教堂。他的墓銘以第一人稱口吻敘述,應該是自己擬的。伊莉莎白時代(1558-1603)的人頗信鬼神之說。《哈姆雷特》裡的老國王鬼魂報凶、《焉克自》中的女巫作法和鄭肯顯靈,都有怪力亂神的色彩。這種色彩在莎翁晚年的悲喜劇《暴風雨》(The Tempest)中表現得特別濃厚。從這篇墓誌銘來看,詩人臨終前念念不忘的是怕屍骨受到騷擾,而且還相信祝福與詛咒可以保護他的屍骨,似乎是相當迷信。 雪萊
Percy Bysshe Shelley (Protestant Cemetery; Rome, Italy) Nothing of him that doth fade But doth suffer a sea-change Into something rich and strange 波西比謝雪萊 他的一切沒有消褪 只是被海的洗禮改變 變得豐富,變得奇特 雪萊出生於一七九二年,當時正值英國文學浪漫主義償起的時代。他最著名的作品是〈西風頌〉(Ode to the West Wind),把蕭颯的西風比喻為毀滅者兼保存者(Destroyer and Preserver)。詩中最有名的一句是「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這首素享盛名的作品可以拿來與歐陽修的〈秋聲賦〉較量一番。 雪萊和拜倫、濟慈這幾位浪漫詩人都是英年早逝。據說雪萊去世的前一天,還向詩人杭特(Leigh Hunt)的夫人說:「如果我明天就死了,還是比我父親長壽,我已經九十歲了。」沒想到一語成讖,次日他和友人在地中海泛舟,遭遇風暴而溺斃,以三十歲青壯之齡命喪黃泉,英才早逝,令人不勝喘噓。好友拜倫與杭特將他的遺體火化,然後將他安葬在羅馬新教公墓,與一年前去世的濟慈比鄰長眠。 雪萊意外溺斃,來不及準備墓誌銘。他的朋友便從莎翁名劇《暴風雨》中選一段貼切的文字來用。 《暴風雨》是莎翁的最後一齣劇作。話說米蘭公爵Prospero的弟弟Antonio與拿坡里國王Alonso勾結,合力纂位,將Praspero放逐海外。Prospero後來漂流到小島上變成魔法帥,並在島上救了一個精靈Ariel供他驅使。有一天,他的幾個仇家乘船遇到暴風雨,船隻翻覆,魔法師Prospero遂用法術將他們一批批帶到島上來。拿坡里國王的兒子Ferdinand被精靈Ariel引導上岸,之後隨即四處打聽父親的消息。小精靈Ariel就在此時唱了一段歌,告訴Ferdinand說他的父親躺在水底,被海水改變了,眼睛變成珍珠、骨頭變成珊瑚。因為雪萊是淹死的,所以他的朋友們約就選了這段歌詞做為他的墓誌銘,也暗示他精神不死之意。 濟慈
John Keats (Protestant Cemetery; Rome, Italy) This Grave of a Young English Poer Who on his Death Bed in the Bitterness of his Heart Desired these words to be engraved on his Tomb Stone “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 約翰濟慈 這個墳 內的軀殼 屬於一個 年輕英國詩人 他 臨終時 滿心怨懟 因為敵人的惡毒伎倆 他希望 在墓碑上刻下這幾個字: 「裡面躺著一個人,他的名字寫在水上。」 濟慈逝世時才二十六歲,但他的作品,不論就質、就量、就種類來看,名列古今最偉大的英國詩人之林當之無愧。若非天妒英才,一般認為他的成就應該不亞於莎士比亞。他的代表作之一是〈希獵古瓶頌〉(Ode on a Grecian Urn),其中膾炙人口的名句是: “Beauty is truth, truth beauty,”——that is all ye know on earth, and all ye need to know.(「美即是真,真即是美」——你在世間只知道這麼多,也只須知道這麼多。) 濟慈之死,主要是因為肺結核。他患病很久,早就知道自己不會長命,又因宿疾而不敢追求心上人。他曾有一首詩描寫自己有時會擔心活不久——When I Have Fears That I May Cease to Be——望著變幻的雲彩,好像有說不完的故事,只怕自己沒有時間寫出來,讀來令人鼻酸。 一八一八年,二十三歲的濟慈寫出一首長詩Endymion,描述詩人尋求理想美的心路歷程。出版後陷入流派之爭,被敵對陣營批評得體無完膚。濟慈死了後,雪萊寫了長詩Adonais追悼他,暗示濟慈是不堪惡毒的批評而抑鬱以終的。「濟慈被批評家害死」的說法因而廣為流傳。所以濟慈本身撰寫的墓誌銘,本來只有一句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iter,但朋友為他立的碑上,還是提到了濟慈臨終之時被惡毒的敵人攻擊而滿腔憤憑的這段情節。 愛默森
Ralph Waldo Emerson (Sleepy Hollow Cemetery; Concord, Massachusetts) The passive master lent his hand, To the vast Soul which o’er him planned. 勞夫瓦多愛默森 這位被動的大師交出他的手, 給那為他規劃一切的偉大神靈。 愛默森是美國詩人、散文家與哲學家,生於一八○三年。他倡導的哲學是浪漫主義的一支,稱為趙越主義(Transcendentalism)。和所有浪漫主義的思想一樣,超越主義也強調「自然」的重要性,主張有機形式說,認為世界的一切來自於自然秩序,人類只能被動地遵循。同時他主張宇宙間的一切有個超乎一切的靈(the Over-Soul)在主宰。他的墓誌銘是別人為他擬的,短短兩行扼要地捕捉到他的哲學思維與創作觀,是相當貼切的描述。 愛默森的哲學思想對十九世紀的文學家與哲學家產生很大的影響。美國大詩人,也就是《草葉集》(Leaves of Grass)的作者惠特曼(Walt Whitman)就會稱愛默森為他的導師。 《湖潰散記》(Walden)的作者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也是他的學生,深受他超越主義的影響,大力提倡回歸自然,並在華爾騰湖畔自己動手建了棟小木屋離群索居。同時,梭羅因為要回歸自然,反對人為的政府,所以拒絕繳稅,甚至為此坐牢。 另外,《紅字》(The Scarlet Letter)的作者霍桑(Nathaniel Hawthorn),以及《白鯨記》(Moby Dick)的作者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則受到愛默森另一種型式的影響。愛默森秉持樂觀主義的思想,認為世間並無惡(evil)的存在。所謂「惡」只不過是代表缺乏「善」的狀況。霍桑與梅爾維爾不同意愛默森的看法,轉而鑽研邪惡的本質。《白鯨記》裡的那頭白鯨就是惡的具體象徵。 愛倫坡
Edgar Allan Poe (Westminster Presbyterian Cemetery; Baltimore, Maryland)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艾德加愛倫坡 鳥鴉說道: 「永遠不再。」 愛倫坡生於一八○九年,是美國小說家、詩人,與文學理論家。他生平主要的職業是文學雜誌編輯,曾在紐約、費城等地編過幾本雜誌,但都不太賺錢。不過他的文學理論與文學批評卻產生相當大的影響。 愛倫坡號稱是偵探小說的鼻祖,也是傑出的心理驚悚小說作家。如果活在現代的話,他應該是另一位史帝芬金(Stephen King)。不過愛倫坡一生不是很得志,四+歲時倒臥在巴爾的摩的街道上,送醫急救不治,後來診斷出死因為腦中風。 愛倫坡的短篇小說,如The Murders in the Rue Morgue與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這部有拍成電影),曾被「美國之音」電台錄製成廣播故事,以較慢的速度與較簡單的字彙來表現,供人練習聽力,系列名稱為American Short Short Stories Told in Special English。筆者還是師大英語系的學生時,上Lab課最愛聽這套驚險刺激的故事。「美國之音」後來改為「美軍電台」(AFNT),後來又被ICRT取代,所以這套故事現在大概已經不好找了。 愛倫坡也寫了許多詩。他的詩富有音樂性的節奏之美,朗誦起來非常過癮。其中The Raven最有名,內容敘述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詩人正坐在窗前,忽然聽到拍打聾,打開窗戶一看沒有人,正要關上時卻飛進一隻烏鴉。詩人驚訝之餘,不禁吐出一些感想與臆測,沒想到烏鴉竟回答了一聲:“Nevermore.”。這首詩就這樣一段一段發展下去:詩人每發表一段感想,烏鴉就回一句“Nevermore.”。一八四九年愛倫坡病逝街頭後,友人以詩中反覆出現的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這一句作為他的墓誌銘,一方面引用他的代表作,一方面也以此表示「痛失英才」之意。 狄瑾遜
Emily Dickinson (West Cemetery; Amherst, Massachusetts) Called Back 文茉莉狄瑾遜 被召回 狄瑾遜的墓誌銘是她生前為自己擬的,只有Called back兩個字,代表她是被主召回天上的。 狄瑾遜生於一八三○年,與英國的羅賽蒂(Christina Rossetti)並列為十九世紀的兩大女詩人。但狄瑾遜在世的時候只發表過四首小詩——還是她的朋友瞞著她偷偷發表的。她死後整理出一千多首詩作,多半是八行或十二行的小詩,有許多是寫在信封背面或零碎紙頭上的。集結成兩冊詩集出版後,狄瑾遜立即成為十九世紀最重要的詩人之一。 狄瑾遜這個人充滿了矛盾。她三十二歲時曾寫信給當時著名的評論家希金生(Thomas Wentworth Higginson),並寄了一些詩請他指教,但希金生對她大膽創新的手法不能認同。此後狄瑾遜不斷以書信向希金生請益——卻從未聽從他的任何意見。她一生只見過瓦茲霍斯牧師(Rev. Charles Wadsworth)三、四次,儘管對方已婚並育有子女,狄瑾遜卻終身愛慕他。她生於麻省安赫斯特市(Amherst),也終老於此沒離開過幾次。狄瑾遜快四十歲時已成為隱士,信寫得很勤但足不出戶。就算是上門的訪客也只能驚鴻一瞥她白色的身影(她只穿白衣服)。她的生活嚴謹、單調,與她豐富、自由的小詩相形之下,又是極大的矛盾。 王爾德
Oscar Wilde (Pere Lachaise Cemetery; Paris, France) And alien tears will fill for him Pity’s long-broken urn, For his mourners will be outcast men, And outcasts always mourn. 奧斯卡王爾德 陌生人的眼淚會為他填滿 那只破裂已久叫做憐憫的甕, 因為,為他哀悼的會是被摒棄的人, 而被摒棄的人一向在哀悼。 王爾德於一八五四年生於愛爾蘭。天生的機智,再加上學識淵博,使他成為十九世紀英國最有名的名嘴。他留下許多警句,如Art for art’s sake.(為藝術而藝術。),還有一齣至今仍演出頻繁的舞台劇《不可兒戲》(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 但王爾德在聲譽如日中天的時候,卻惹出當代最大的醜聞。一位貴族爵爺(Marquess of Qeensberry)指控王爾德勾引他的兒子,暗示他是同性戀。王爾德到法院控告這位爵爺譭謗,結果官司打輸了。後來王爾德以妨害風化罪被提起公訴,判處兩年徒刑(1895-97)與勞役。此後王爾德名聲掃地,被上流社會列為拒絕往來戶,所以在墓誌銘上稱他為outcast(被摒棄的人)。 這篇墓誌銘也有先見之明——同性戀者一向是社會的outcast,而他們的確也是最早為王爾德一掬同情之淚的人。近年英國政府中——先是保守黨,然後是現在的工黨——重量級政治人物相繼傳出是同性戀。同性戀也已逐漸得到社會的尊重,在英國可以合法結婚。如今王爾德成為同性戀者眼中的殉道者,聲名得到平反,並有研究他的專書出現。他的故事現在也被拍成電影,所以如今為他流淚的已經不只是社會的outcast了。 康拉德
Joseph Conrad (St Thomas Church; Canterhury, England) Sleep after toyle, port after stormie seas, Ease after warre, death after life, does greatly please. 約瑟夫康拉德 辛勞後的安睡,海上風暴後的港灣, 戰爭後的休息,生命後的死亡, 讓人滿心歡喜。 讀者可能對康拉德比較陌生,不過可能聽過以他的作品改編成的電影《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他的另一部著作Nostromo也被改拍成迷你影集,而且讀者如果看過《異形》(Aliens)這部電影的話,相信不會忘記當中的太空船也叫做Nostromo。 康拉德還有件值得大書特書的事。他是波蘭人,生於一八五七年,十七歲到法國馬賽港做水手,二十一歲來到倫敦——此時他只會說六個英文字。之後他還是世界各地跑船。一八八六年,近三十歲時歸化為英國公民,並考上船長執照,但大部分的時間仍是在海上渡過。三十四歲回到英國,三十八歲時才定居下來,開始以寫作為職業。 換句話說,這名波蘭水手三十歲才開始學英文,竟然還能成為史上最重要的英國小說家之一,並以細膩生動的文字運用見長。這絕對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也給世界各地學英文的學生極大的鼓舞。 康拉德死於一九二四年,但是《現化啟示錄》是一部越戰片,怎麼會是改編自他的原著呢?原來在一八九○年,康拉德帶船到非洲,沿剛果河而上,沿途與英國商人的貿易站做生意。愈往上游走,景致愈荒涼。貿易站在英商也與文明脫節,逐漸回歸原始的黑暗,文明秩序蕩然無存。非洲號稱黑暗大陸,非洲中央的剛果就是黑暗之心。剛果河上游的最後一部有個早已失去聯繫的英國人。此人完全被黑暗之心吞噬——這些都成為康拉德的代表作《黑暗之心》(Heart of Darkness)的情節。 大導演柯波拉拍攝《現代啟示錄》時,把故事背景移到了越南,剛果河換成湄南河,越共與土著取代了非洲黑人,英商貿易站則變成了美國駐軍處。然而主角馬丁辛沿河而上,還是同樣看到了文明秩序的崩解。到了最後一站,那位失去聯繫的英國人改成去聯繫的美國特務,由馬龍白蘭度飾演。康拉德慣用的象徵手法是光明與黑暗的對比,在《黑暗之心》裡也不例外。柯被拉相當成功地捕捉住原著的精神,將鳥籠白蘭度一直隱藏在陰影中——因為他就是黑暗心的展現——只有在殺人的那一幕讓他漆著土著的戰鬥油彩出現在火光中。記得當時有個知名的影評家竟然說「柯波拉想用陰影遮掩馬龍白蘭度臃腫的身材,還是遮不住」。這種影評人實在是自曝其短。 康拉德半生在海上漂泊,所以在他的墓誌銘弔繩死亡比喻為海上風暴之後的港灣,格外貼切。另外toyle是toil(辛勞),starmie是stormy(風暴的),warre是war(戰爭),墓誌銘中引用的是古式的英文拼法。 柯南道爾
Sir Arthur Conan Doyle (Windlesham Estate; Crowborough, Sussex, England) Steel True, Blade Straight 亞瑟柯南道爾爵士 其實如鋼,耿直如劍 柯南道爾生於一八五九年,著作頗豐,有歷史小說、科幻小說(據說The Lost World給了《侏儸紀公團》的續集:《失落的世界》一些啟發),以及靈學、自傳等等。然而後人對他的印象主要來自他的褔爾摩斯探案。他以福爾摩斯的好友華生醫師的口吻,告訴讀者他是憑著與福爾摩斯交往的回憶與筆記而整理出這些探案。他觀察入微,推理綿密,相當具有說服力,所以不斷有讀者寫信給福爾摩斯,請他協助辦案,以為他是真人。蘇格蘭警方也採用福爾摩斯探案做為教材來訓練警探。 柯南道爾本人是醫生,所以福爾摩斯探案中那位觀察仔細、記錄詳實,但反應慢半拍的華生醫師,以及那位愛拉小提琴、抽菸斗、智慧過人的福爾摩斯,可說是柯南道爾的兩個化身。套用佛洛依德的術語,一個是柯南道爾的自我,一個是超我。然而兩個都是濟弱鋤強的正義之士,所以“steel true, blade straight”不失為中肯的定論。 傑克倫敦
Jack London (Jack London State Historic Park; Glen Ellen, California) The Stone the Builders Rejected 傑克倫敦 建築者摒棄的石頭 傑克倫敦本名John Griffith London,生於一八七六年。他的代表作《野性的呼喚》(The Call of the Wild)、《自牙》(White Fang)等等,讀者應該不會陌生。傑克倫敦的作品屬於自然主義派,描寫人與動物、人與環境的抗爭。記得高中時讀過一篇他所著的To Build a Fire,描寫一個迷途的旅人於風雪之後,在樹下用最後的一根火柴生火以保命。過程描述得十分仔細。最後火終於生了起來,就在旅人正要鬆口氣之際,火苗的熱氣上升,溶化了樹枝上的一堆積雪,雪掉落下來就把整堆火埋掉了。在此打擊之下,這位旅人已喪失求生意志,便乾脆坐著等死。這種寫實主義的手法,再加上人類如野獸般掙扎求生的內容,就是典型的自然主義風格。 傑克倫敦一生多采多姿,經歷多次冒險,得年只有四十歲。他和後來的海明威很像,生活與作品都展現出硬漢風格。不過他有社會主義傾向,作品中反映出他的種族偏見,所以在文壇上地位不高,反而是在前蘇聯與中共這些共產國家中十分受歡迎。 《紅樓夢》裡的賈寶玉本來是女媧補天時所剩的一塊頭石,被一僧一道攜入紅塵來還一段情緣。傑克倫敦在墓誌銘中自比為建築者丟棄不用的石頭。以石頭喻人,那麼建築者自然不是普通的建築者,應該是比喻神。這個意思和青梗峰上頑石的意思一樣,都是「不成材」的比喻。曹雪芹當然是以賈寶玉自比,以其放浪行骸於女兒堆中,不求功名,故日不成材。傑克倫敦則是畢生在阿拉斯加、南海等地闖盪,不務正業,所以也自稱不成材。不過,有時不成材的材料才能長成大樹,結出果實,不見得都得進入廟堂做棟樑才叫成材。 施維雅普拉斯 Sylvia Plath Hughes (Heptonstall Churchyard; Heponstall, Yorkshire, United Kingdom) Even amidst fierce flames the golden lotus can be planted. 施維雅普拉斯休斯 即使在烈焰中仍能種下金蓮花。 一九三二年出生的施維雅普拉斯與英國桂冠詩人泰德休斯(Ted Hughes)之間的愛恨情仇,是二十世紀文壇最熱門的話題。 普拉斯與休斯結識,是在她拿獎學金留學英國期間。一九五六年,這兩位年輕詩人在英國結為神仙眷屬。然而好景不常,兩人逐漸無法生活在一起,終於離異。後來普拉斯的精神狀況變得不太穩定,終於在一九六三自殺身亡,年僅三十歲。兩年後她的詩集《愛麗兒》(Ariel)出版,轟動一時,成為六○年代的偶像。女權運動者指責休斯移情別戀,害死了普拉斯。休斯一直未作辯白。直到三十多年後,在一九九八年,他以桂冠詩人的身分出版詩集《生日信》(Birthday Letters),才在詩中檢討兩人的感情與婚姻。這部詩集的出版造成洛陽紙貴,媒體也紛紛以頭條新聞報導。 同時,休斯與普拉斯的女兒也出版了第一本詩集,休斯夫婦可謂後繼有人。這個女兒還表示,在她成長期間,雖然沒有母親,但休斯從未忘懷普拉斯,經常提到「你媽媽如何如何」。這也是令女權運動者頗感意外的轉折。 《生日信》中透露的普拉斯似乎是個一直活在父親陰影中的小女孩。她內心的掙扎,不論是丈夫還是父親造成的,對她的創作顯然未造成傷害,甚至還有正面影響。「烈焰中的金蓮花」是對普拉斯的處境頭為貼切的寫照。